凌晨时分,骇人的暴风雪终于停歇,天空中再没有一片云朵,世界之巅的雄伟身姿也随着阳光的照耀而渐渐清晰起来……而接下来,团队将奔向西侧的希夏邦马峰群,之后再前往吉隆口岸,准备进入南亚邻国——尼泊尔。
看完大片意犹未尽?
下面这些《越野路书》背后妙趣横生的故事
在视频中可没有~
“文利快醒醒,帐篷塌了。”
冬晨的喊叫声把我从绒布寺紧闭的大殿里一下子拉回现实,我深吁一口气,还好是梦,如果被喇嘛抓去遁入空门,还怎么回家娶媳妇儿?恶梦醒来又意识到它只是梦的那一瞬间,真的可以加深人的幸福感。
大风把帐篷吹得呼呼作响,回过神儿,才发现我和冬晨这一边的帐篷没塌,是李总和宇哥那一头的帐篷被雪压垮了。其实之前露营时曾出现过几次半夜睡得正香,帐篷漏气或被风吹塌的情形。对此,我们的做法是:放任不管,塌就塌吧。因为实在太累了,有时一天行程跟下来,身体就像被胶水黏在睡袋里不想动弹,累到只要不影响呼吸,那它就不是个事儿。有耐性的、能睡的还继续睡,顺便等着谁大发慈悲,起身把帐篷再支起来造福众生,一般这活儿总落到人美心善的白总身上,唉,这该死的塑料兄弟情。
不过这次在海拔米的高原露营,帐篷被雪压垮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,本来高原的空气就稀薄,现在帐篷一塌,所有人都憋到无法呼吸,还睡什么睡?
我起身,想帮忙把帐篷再支起来,可两只脚像踩在棉花团上,浑身酸痛无力,贴身的薄衣服已湿透,右后脑勺还有根筋“砰~砰”直跳,再摸额头,嗯,发烧了。
现在是凌晨四点多,下了一宿的雪终于见停。由于帐篷里缺氧,其他人把帐篷搭起来后没再躺下,全支棱着眼等着抓拍珠峰日出。半昏迷的我倒是不需要太多氧气,我需要的是睡眠,希望退烧药能让我一觉醒来,原魂归身。
清晨,天地恢复宁静。云开雾散,珠穆朗玛的雄姿逐渐显现天边。
珠峰旗云
金字塔形角峰之上的旗云,似一缕飘扬的薄纱,给珠峰强劲的体魄又添了几分柔美。一回身,我看见绒布寺的喇嘛们已经在寺前清扫积雪了。高烧不见退,我有种跑上前向他们讨些热粥或热汤喝的冲动,如果有豆腐脑配油条就更好了,肚子里有口热食再吃退烧药会舒服些。
咽下一口压缩饼干,昨晚的梦仍让我心有余悸,到现在我还记得喇嘛给我经书并让我背诵全文时那张阴森的脸,特别像初中语文老师给我38分考卷时的恐怖表情,想了想,还是算了吧。
等大家迅速收拾好营地,我们动身前往下一座米级高峰——希夏邦马。
从绒布寺离开,我们并没有走昨天的发卡弯公路,而是走一条牧民道,向西北方向直接切到国道上去。
天地一片苍茫,三辆车在雪白的世界里谨慎穿行。宇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闲聊,但我真没太多精气神儿回应他……
“文利,你带的退烧药是不是过期了?怎么还烧?”
“医院,打一针地塞米松磷酸钠。”
“可是现在清明节放假,就怕这小地方的卫生所也关门放假了。”
“宇哥,你是想明年这时候给我烧纸吗?”
“呸呸呸,咱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啊。哥一定带你活着走出去。”
……
太阳化成一圈朦胧的光晕,把地面的雪晒得松软,车跑起来十分地吃力,只能慢慢地在雪里拱出一条路。就在经过一处稍有起伏的路段时,坦途猛地扎到了雪堆里。李总用缆绳把坦途拉出来,向前望去,路面的积雪越来越厚,如果继续向前走,肯定会进入“陷车后救援,再陷车再救援”的恶性循环中,环视山谷,唯有高处的一个侧坡积雪较少。
“爬坡吧!”
“爬!”
侧坡积雪明显减少,只是坡面有许多大硬石头,宇哥伸长脖子左顾右探,尽量在坡上寻摸出一条阻碍较少的路,“李总悠着点,你的车身重。”
“放心吧宇哥,咱大牛是谁啊,开玩笑呢,LC。”
我窝在副驾驶,心里尤为烦躁。病痛让人软弱,加深沮丧,甚至扩大心底的无助感。我想起白总说的那句“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高原”,说得对,以后爱谁来谁来,我不来了…思维紊乱,我又想,如果今天出不去怎么办?万一出去了,医院真如宇哥说的关门了怎么办?万一开着门没有退烧针怎么办?我会不会一直烧下去?会不会得肺气肿?会不会脑袋烧傻了……为什么只有我瘫在痛苦的深渊,这特么都是扁桃体害的,回去就割了它……
后来宇哥告诉我,从爬坡开始我一路都在哼哼唧唧,他叫我都没反应。
搬石头“打眼儿”,防止车在斜坡下滑
状况不断,没多久,DMAX的轮胎被尖锐的石头划破。这等于团队又损失一条备胎,少了一个后援力量。给DMAX换好胎,宇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:“现在,俩车,都没备,胎了,接下来咱,们重中之重是——“保胎”,李总,你那“内拐子”,更得注意。”
李总撇嘴:“说谁呐!?谁是内拐子?大牛(LC),咱给叔叔们露一手。”
继续上路,李总提起十二分精神,试图寻找出石块相对较少的路径。然而,再厉害的老司机也架不住极糟糕的路况。坡面枯草与碎石混杂,上面又覆着一层冰雪,附着力非常差,一个不留神,大牛就滑下去了,幸好有块石头以巧劲儿挡住大牛的右后腿,不然滑到坡底,必翻车。
三辆车排队出岔子,大家都有些急躁,关于LC的救援方案,团队里出现分歧。有的说把LC慢慢开上去,有的说直接用一辆车的绞盘拉上去……这两种方法实施起来节约时间,但前者的问题是,有可能车子无法起步导致再次下滑,后者的问题是一个绞盘没有足够力气往上拽车身较重的LC。
李总的外套脱掉当缆旗,防止绳子绷断后伤到人
最后,大家遵着李总的想法,决定用DMAX和坦途的双绞盘同时向上托拽。这样做耗时间却最稳妥。
有句话讲得好,“快就是慢,慢就是快”,你认为能迅速解决问题的方法,有可能牵出大麻烦进而浪费更多时间;而有时保守的方法却是最稳妥、最节约时间的选择。
依照李总的救援方案,我们踏踏实实地一点一点向上拉,成功把“大牛”救上来了。完事,李总一个软腿儿差点给宇哥跪下,在海拔多米的地方连续救援,任谁都经不起这接二连三的折腾。
悄无声息地闷头向前开,大家没有任何交流,现在最好什么都不想,什么都别讲,就专注开车,别让已经发生的事情扰乱之后的节奏。
慢慢地,路上出现一些新鲜的车辙印,冰雪世界里突然显露出黄土地的轮廓,车里又恢复了嬉笑吵闹声。我们终于逃出生天。
走出这片冰荒雪原,眼前的公路已不是一条路,而是一条可以救我起死回生,重归人间的光明大道。我被拉到附近的一家乡镇卫生院,藏区基层的医疗条件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。
由于医生正在急诊,一些藏民手里拿着单子乱哄哄的挤在门口,我找不到队伍的尾巴,就贴在人群后,倚着墙等待叫号。这时,一位年龄同我相当的护士走过来,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:“你怎么不好?”
护士姐姐真是白衣天使啊,肯定见我满脸愁容,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,怕是再不治疗就一步归西了。
“我从夜里一直烧到现在,快给我打一针地塞米松磷酸钠。”
“那是救命用的,紧急情况才给病人打。”
“我现在就快没命了呀。”我“啪啪”拍了拍自己浑圆挺立的屁股,“护士姐姐,求你了,往这儿给我狠狠扎一针吧。”
护士姐姐嘴角挂着娇羞的笑,一边在单子上写写画画,一边低头问:“听说你们那边这几天过节,我们这里也放假,你们那边过的什么节?”
……
我知道藏族人不过清明节,不过作为中国四大传统节日之一,藏区的年轻人对此却一无所知,这还挺让我意外。只想说,制度可以一纸文件同步,彼此间文化的交流还是任重而道远啊。
医生不给我打退烧针,绝望……
宇哥在一旁帮我跟医生磨了半天,可是医生就只给开一小片激素药和一些消炎药,并且叮嘱我,如果还不退烧就再过来。
这一小片激素药救了我的命
吃掉那片激素药,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吧,如果还烧,我就躺地下,让宇哥他们给我再抬到这儿来。从医院出来,我们赶紧和大队伍汇合,前往希夏邦马。
唯一一座在中国境内的米级高峰,希夏邦马
在全世界14座米级高峰中,希夏邦马排名老末,不过它是唯一一座完全在中国境内的米以上的山峰,这个亮点足以让它脱颖而出,被大家熟记。
从这个角度看,希夏邦马的山势较为低缓,没有给我在加乌拉山口远眺4座米级高峰的那种直戳心口的震撼,如果没有眼前那碧蓝如洗的湖泊,甚至会有从公路上错失它的可能。
山前的佩枯错才是让这幅山湖相依的美景眼前一亮的点睛之笔,似大海的冷蓝色调好像给我的心里注入一针心理镇定剂,我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慢慢降下来,情绪缓和了不少。站在湖边,满眼的清澈,山是白的,天是蓝的,水是清的,风是凉的,一切简单而平和……
沿盘山公路,翻越佩枯错西侧的山脉。阴沉的天空飘起了小雪,还好路况不错。半个小时后,我们顺利翻过山头,顺着吉隆藏布江一直向南面的吉隆镇前进。
海拔从多米骤降到多米。吃了退烧药,一觉醒来的我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,此时天已经黯淡下来。
“文利醒啦,我刚摸你额头,烧退了,今儿咱晚上吃鱼。”
“宇哥,你又看见什么了想吃鱼?”
原来去往吉隆镇的这条山路狭窄、崎岖、多弯,视野受限,并且没有路灯,我们根本无法判断来车,所以在我睡着时,三辆车都跟在一辆卡车的后面向前开。这位卡车司机熟悉路况,看样子应该是经常跑这条线路。哪里有坑,哪里有小窄口,哪里该提速,哪里该放缓,他都门儿清。放平常,都是我们满腹牢骚嫌别人开得太肉,然后连续超车,这次换我们险些跟不上卡车司机的速度了。由于卡车稀稀拉拉地洒了一路的水,我们猜他车里装了一车鱼,想着到吉隆一定花重金跟他买一条鱼吃。
为我们带路的卡车
夜里近11点,跟着卡车抵达吉隆镇。还没来得及见到司机的庐山真面目,向他道声谢,卡车就钻进一条幽深的巷子,消失不见了。旅途中的缘分妙不可言,有时只是擦肩而过甚至从未谋面,你却不知自己已给陌路人点亮夜空下那条来去的路。
谢谢啦,给我们带路的那位卡车司机。
前半段旅程告一段落,按理说当晚本该庆祝一番,到宾馆后《越野路书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