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那场创钜痛深的大学梦

每当我遇到挫折或取得成绩时,就如一九七七年的“牢狱”之灾和年、年先后被省卫生厅聘为《福建省乡村医生规范培训教材》、《福建省乡镇卫生院卫生技术人员培训教材》编委时,都会油然想起年那场“未圆的大学梦”。当年的“梦碎”是那样的“刻骨铭心”,难以忘记!

一九七三年春未的一个傍晚。下放在马屋的“厦门干部”陈清海兴冲冲来到“医疗站”告诉我:“小李,有个好消息,今年的‘推荐工农兵上大学’开始了,而且是‘政治推荐’与‘文化考试’相结合……”。他一直鼓励我去搏一搏,并表示要帮我。我渴望“上大学”的“欲火”被点燃,也看到了“圆梦”的希望,但依然“忧心忡忡”。就像春未夏初的天气,心情是一阵燥热一阵阴凉。因为那时我反复琢磨自己被“推荐”的可能性和“考试”的成功率?担忧自己仅初中毕业,竟争不过高中生。但又不忍放弃“上大学”,“走出山村”的美好机遇。太折磨人了!

我出生在医学世家,祖父李健颐教授是近代著名的中医学家,那时家族中许多长辈都接受过高等教育,在科学、医学、教育等领域颇有建树。少年的我很仰慕他们,梦想自己能像他们一样有成就。没想到一九六六年的“文化大革命”,我辍学了。祖父为了我不虚耗宝贵的学习时光,让我到“福建省医院”随他学习中医一年,他期盼“运动”结束后,我能进“中医学院”的预科班学习。没想到那场改变命运的运动会那么长,祖父在运动开始两年就辞世,我只好到莆田庄边,跟处在逆境的父亲学些西医学基础。

一九六九年我上山下乡到连城县四堡公社,正是有了些许的医学知识,插队一年后就被四桥大队推荐为“赤脚医生”。有了稳定的“工分”收入,改善了那时“日出耕田夜思家”的困境,也深深感受到“知识就是力量”的道理。同时山村的临床实践,尤其是七二年与省城下放到医疗站的专家们一起工作近五个月,让我清醒地认识到大学的医学理论,是“治病救人”的基础。

“走出山村”、“家庭熏陶”、“知识力量”、“诊疗实践”等诸多因素,让我“上大学”的愿望更加迫切,犹如美丽的花儿,常在梦中绽放。

经过几天“搏”与“弃”的较量。终于“天真”地认同老陈的意见:我是有三年实践经验的的赤脚医生,符合毛主席当时关于:“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,到学校学几年以后,又回到生产实践中去”的指示。“知青医师”的称呼,是那时干部、乡亲对我信任的见证,“推荐关”应该较好过。又想到自己虽然是六六届初中生,文化程度不如高中的大哥大姐们,但比初一、初二的小弟妹们好些。于是,更坚定了报考的决心,并悄悄开始复习语数、理化、英语。

当时的“合作医疗站”,是村中央鹅卵石小街相对的两间旧店房改成的。较大的一间是诊室,小些的是我当年住过的宿舍。房间不大,房门面街、房间内有一张木板床、一张木桌子、一张凳子、一块木墩。宿舍内临街的窗下是老乡帮忙砌的小土灶,灶旁有一架破旧的小橱,橱旁堆着烧饭用的木柴。宿舍后窗外是一湾长满“水草”的水塘,塘上架着一个四面透风的木板厕所、大小便直接排入塘中,塘边长满茂盛的灌木和杂草,那时我常戏称水塘是蚊虫的“天堂”。尽管居住条件很简陋,但比七个人挤一间,打通铺的知青宿舍好多了。

那时宿舍的后窗,夜晚总透着煤油灯“扑闪扑闪”的亮光。坐在灯下的我把双腿浸泡在木桶的凉水里,即防蚊又提神。虽然学习环境是又简陋又艰苦,但为实现“上大学”、当“好医生”的“梦想”,都能学习到子夜。“毛边纸”就用了好几打,清晨洗脸时,总能从鼻孔抠出黑黑的煤油烟灰。

果然那年的夏天,我被推荐参加连城县“工农兵学员”的文化考试,大概是“以勤补拙”,自我感觉考试的题目不太难。但考完后亦然“寝食不安”地期待“放榜日”。等了有些日子,一点消息都没有。实在忍不住,有一天,我早早起床,迎着晨曦,从四堡步行五十多里路赶到县城,找到下放在“医院”的原“医院”陈主任、杨医师打听消息,他们悄悄告诉我:“已经被‘福建医科大学’录取,回去准备行装去福州上大学。”听后是“欣喜若狂”,差点“欢呼雀跃”。但仍装着没事,因为还没接到正式通知,只好把喜悦强埋在心底。白昼仍然忙碌在医疗站诊室、奔走在山村的出诊路上。夜晚则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自学高中课程,不懂的“公式、定理”等,抄写在纸上。等到晚饭后就带着课本和问题,赶到“山水塘”。请教住在那里的“大学侨生”夫妇,为大学的学习做些准备。

终于盼到正式通知的那天,录取的却是未参加考试的大队回乡青年,我“落榜”了。“噩耗”般的消息,犹如晴天霹雳,轰得我痛心拔脑,眼睛直冒金星,耳朵一片嗡鸣……。

夜色刚临,我就关上宿舍的门,插上门栓,把辛苦几月写满试题的练习纸,一沓一沓地掷入房间内的小灶膛,点上火,目睹它们化为灰烬。我很想嚎啕大哭一场,祭奠“大学梦”的灰飞烟灭。然而哭不出来。不是“男儿有泪不轻弹,”只因“泪下肚里、欲哭无泪”的悲愤。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痛,痛的我浑浑噩噩。只好在出诊箱内找出二片“鲁米那”和一片“安乃近”服下,不知啥时和衣睡着?也不知睡了多久?忽然隐约听到狗的吠声和敲门声,尽管脑袋瓜子还是昏沉着,医者的责任使然,本能地起床开门。

门开后,清新的山风轻拂睡脸,清醒多了。仰首一望,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晨星,东边泛出一条鱼肚白,山村笼罩在银灰色的朦胧中,随着狗吠的歇息,又恢复了黎明的寂静。

叩门的是“小宁”,“你好,这么早,是不是你爸又不舒服?”我开门问道。

“不要说他!我找你有话讲。”她话中有话地走进宿舍,我有点错愕,步子晃悠地跟着她。她随手关上门问:“喝醉酒了?”我摇了摇头。

她打开锅盖瞧了瞧,提了提暖水瓶问:“昨晚没吃饭?没烧开水?”说着坐在灶前的小木墩上,见到灶膛中的一大堆灰烬,又轻声地问道:“烧练习纸呢?”我点了点头,坐在床沿边,双眼疑惑地瞧着她。她熟练地刷锅加水,盖上锅盖,把灰烬耙进簸箕,架好木柴。

生完火,她就坐到我的身旁细声地说:“昨晚老爸与几个亲友在家中‘打平伙’,他们交谈时说:‘参加考试的人没上,反倒录取一个文化程度低的人……。’我猜你没被录取。”说话间拉住我的手,轻轻抚摸着娓娓地说,“听后,一夜未眠,鸡叫三更就过来。不出所料你很悲伤。为‘落榜’而悲伤是可以理解,但长此是不行的,会害了你。你是一个有才智又聪明的人,从第一次相识,就喜欢上你,否则不会经常到医疗站看你,但你总没态度。我们是有缘相识,无份相守。”她长长叹了口气,又细语呢喃:“真的希望你不要泄气。上大学固然重要,我也期盼能上大学,梦想毕业后有一技之长能自立,无奈连推荐的资格都没有。现在只能找一份工作或学门手艺。又如这次‘招生’,偏偏又出了个‘白卷英雄’张铁生,政策又变了,文化考试不算数。这是命,但要相信‘天无绝人之路’,此路不通走它路。现在不吃不喝也改变不了现实,我们虽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,但要爱惜自己的身体。……何况你已是赤脚医生,比在生产队的知青好多了……”。她那袅袅细语和淡淡的发香沁人心脾,我惊诧了!惊诧的是她平时含蓄少言,突然能道出如此之多又富有生活哲理的话安抚我;我流泪了,流的是感激的泪,感激她在我最无助最孤独时的关心。

她站起,从裤袋捣出二块饼、二颗熟鸡蛋,从锅里舀了一碗开水放在窗前的桌上,“快吃吧!”她动情地说着。我立即站起来,感动地握住她的手说:“谢谢!真得很感谢你能来安慰我。一定会吃的,先放在桌上。”她感伤地说:“我该走了!”

我松开她的手,她突然抱住我,我清晰感觉到她酥胸的心跳和双峰的炽热,将双手小心搭在她的纤腰,她颤悠着……,我醉了,不知所措。只见她的两颊绯红,美丽的双眼含泪闭合,长长的睫毛在柳眉下随眼皮微微颤动,眼角淌出晶莹的泪花,额头、鼻尖闪着剔透的汗珠,无声地抽泣着。一会儿她松开拥抱的双手,捧着我的脸,在额头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。“走了,我会永远为你祈愿和祝福!”

我一时不知啥回答?点了点头说“谢谢!”,感激的泪眼看着她用手理了理乌黑的长发,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,转身开门,眸也不回地带上门离开,把她身上缕缕暗香和幽幽细语留在我的脑子里。我呆若木鸡地坐到床边,脑子就象放电影一样,反复地回放刚才的一幕幕。静思了许久,还理不清?忽然听到对面诊室下门板的声音。赶紧刷牙洗脸,含泪吃下她留在桌上的蛋和饼。

天亮后的小街又开始嘈杂,有人走动的脚步声、马大爷熟悉的咳喘声、尿桶的碰撞声……。医疗站的店门和临街的门面窗已经敞开,“大马”正低着头打扫卫生,几个乡亲在诊室内等候。我走进医疗站,气氛有些凝重,没了往常的问候和招呼,有点“讳莫如深”的样子。

“哎!管不了他们想什么?”我坐下来为乡亲把脉诊病,又随一位大叔到二小队出诊。回来后疲惫地倚在药柜前,双眼呆滞地看着“大马”抓药,脑子却泛出祖父、父亲生前的期盼。想起孱弱的母亲培养孩子的艰辛和对我的热切期待,他们都希望我能上大学,但“期望”已经破碎……。想的心烦意乱,加上临近中午的闷热,我感到窒息样难受。不耐烦对大马说:“我到对面水库。”扭身就朝“鳌峰山”方向走去。顶着炽热的太阳走出村庄,穿过泥沙公路,顺着山坡的小路登上水库的坝顶,看着波光莹莹的库水,深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,长长舒了一口抑郁的闷气。

我脱下衣服,跃入水中划波击水,发泄脑中郁积的悲愤,冲淡心中升腾的焦火。不一会儿就觉得很累。赶紧从水中出来,仰卧在库旁的草地上,望着湛蓝的天空,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,没有了一片、一丝。尽管山风清爽,仍是赤日炎炎,汗水如雨。我用脱下的衣服,擦拭身上的“苦汗”,走下坝顶,走到坝前右方的大树下,坐在山石上,裸背靠在粗硕的树干,享受树荫的清凉。一边晾着衣裤,一边眺望山下蜿蜒的公路和路那边的马屋村苦思着:“如果被录取,就可以离开生活五年的山村,沿着这条公路去福州上‘梦寐以求’的大学,该多好呀!但已经没有如果了,不知道要在山村再呆多久?假如娶上一个象小宁模样的姑娘成家立业,就意味着自己要留在山区,哪守寡的母亲该啥办?假如长期在山村当‘赤脚医生’,没有接受正规的大学学习,如何能在医学上有所造诣,有所进步?……”

汽车“嘀嘟”的喇叭声打断我的沉思。朝公路望去,一辆“解放牌”货车朝着连城方向的上坡路,象甲虫样缓慢行驶,扬起浓浓的黄色土烟,淹没了车后的公路。触景伤情,我突然仰首问天:“我的出路在哪里?”“我为什么就不能上大学?”“哪天才能回到可爱的家乡?”真如诗云:“人生弹指事成空,断魂惆怅无寻处。”

本想用大自然的广袤来溶解我心中的郁闷,无奈抚景伤情让我浑身更不自在,只好站起来舒展一下。突然看到有个干部模样的人往山上走,走的有点吃力。我开始还有些纳闷,秋午的骄阳如此毒热,上来干吗?赶紧擦了擦眼镜片,再认真一看,身影如此熟悉,啊!是赖书记,我吃惊地穿上衣服。“小李子,在上头干什么?”他在下边焦急地喊着。

我三步并成二步往下跑,跑到他面前说:“没干啥,在散心。”我们边说边走到山路旁的树下,席地而坐。他指着上面水库的堤坝,气喘吁吁地问:“你为什么跑到这儿?”

我苦涩地微笑说:“刚才在诊室,有一阵憋气,憋的气都透不过来。想起不久前和知青朋友来这里游泳,水库居高临下,水清宽阔,空气新鲜,所以就上来舒缓压在心上的闷气。你放心,我父亲刚去世不久,家中还有多病的母亲,不会来寻死。很对不起!烦扰你了!”

“这就好,陈主任上午来电话,关心你‘没被录取’后的情况。所以我特地去医疗站找你谈心,小马说你去‘水库’,一惊!就赶过来。”

“谢谢书记关心。”

“我也打电话咨询县领导,看来通知单已发,又涉及路线斗争,‘上大学’是不可能了,我们想用其他方式帮你解决。”

“我喜欢医生职业。”

“陈主任也是这个意思,认为你是当医生的料,正想法帮你。希望你先安心,确保不出问题,就很有希望。”我们边交谈边起身下山。走到公路边,老书记握住我的手再三叮嘱,“要正确对待,千万不要做傻事,耐心等待好消息。”说完后就直接回公社。

我望着他的背影,情不自禁地流下感激的热泪。在远离家乡的我,那时很想将自己的痛苦向母亲诉说,但不敢!因为妈妈刚经受“失夫”的悲痛。自己的悲伤只能自己承受,感到特别的孤苦无助。此时此刻老书记顶着烈日,不顾年逾半百和山路陡峭,出现在我面前,带来了同情、关心、帮助,让我又看到了希望。

古人将“科埸落第”列为四大悲事之一,又将“他乡遇故知”作为大喜事。那年我是经历人生最惨的悲事,随后也在异乡遇到真诚关心和鼎力相助的朋友,“不是故知胜故知!”算是“悲喜交集”。至今依然清晰记着老书记那天上山“寻我”的点点滴滴。

我擦干泪后,朝马屋走去,走进村口的供销店,“大姐,买一包‘勇士牌’香烟,一盒火柴。”算钱时,无意听到柜台前几位带着孩子纳凉的大娘、大嫂说的话:“刚才看到小宁父女俩走了,孩子长的的俊,二十五岁了,还没婚嫁。哎,帮她介绍对象和上门提亲也不少,但她都不答应,哭了好几次。听说孩子‘心大’,是想读书和找工作的事耽搁的。当爹都急死……”。

我恍然大悟,难怪有些时间,她很少出现在我的“窗前”。偶尔有一二次,也是心事重重,站了一会儿就离开。我还以为是她没被“推荐”引起的,那时的我也不敢问。想来她今天拂晓是特地来道别的,也是来关心和安慰我“梦灭”后的心境……。我特地绕路,走到她住过的老屋,朝院子瞧去,只见她家的门上已经挂上一把大铁锁,心中怅然若失。“从来难觅是知音,今晨离别后,何日再追寻?”情不自禁地又忆起许多。

那是一九七一年秋收季节,医疗站的同事都去生产队农忙。站内静寂的很,只有我正看着元珍叔寄来的《赤脚医生手册》。一位身材匀称颀长、皮肤白皙细嫩的女孩走了进来,听她标准而甜美的普通话,以为是大城市来插队的知青。随后在诊病时了解到,她是和父亲一起回老家的回乡青年。因为发烧、咽痛来瞧病。体温很高,我为她肌肉注射一针安乃近。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识。以后她还经常来,有自己来瞧病、有来咨询父亲的不适、更多是站在医疗站临街的门面窗前,倚在窗框上,默默地看我诊病。她给我的印象是,漂亮矜持、典雅大方,像一尊“圣洁”的“女神”!

相识以来,我们从未聊过各自的家庭和经历,更没聊男女之情。对于她常来医疗站,误以为她也想当“赤脚医生”。而且那时我还没有正式工作,还梦想上大学。在谈性色变的“革命”年代,早恋和成家是会影响知青的前程,所以我不敢。而且不久前我回家的一次提亲,被女方的父母断然拒绝后,犹如一盆冰水把娶妻成家的希冀冷冻。因此小宁讲,“你总没有态度……”,是天大的误解。不是我不会爱,而是当时的政治环境和自己的处境不容许我去爱,只能把爱深埋在青春躁动的心底。但清晨她那“炽热的一抱一吻”和“酥软人心”的话,“似梦非幻”的实在。燃起我对她的思恋,悔恨自己的愚腐、怯懦。

她走了,带着辛楚惋伤走了,走得渺无音讯。我不懂该怎么说?但亦然相信她的话:“我会永远为你祈愿和祝福”。“落榜”的现实让她远离我而去,只能哀叹“苍天”的不公。无奈地吟唱出: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”“只缘感君一回顾,使我思君朝与暮”的诗句。

那天黄昏,几个尚未招干、招工的知青也来安慰我。都是“同病相怜的游子”,大家坐在医疗站门口的大青石上谈了许久,特别是小郑吟诵“急水流沙粗在后,狂风扬谷瘪先行”,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”的诗句,颇有点“阿Q”的“精神疗伤法”,确能舒缓些心底的沮丧,得到些许的慰藉。

经过大起大落的情感跌宕。我开始认识到,再悲愤也得接受残酷无情的现实。晚饭后,我独自沿着鹅卵石小街,心中哼着“草原之夜”,慢慢溜达到马屋村“水口”的“玉沙桥”,坐在廊桥边的桥橙上,倚着桥栏吟诵祖父的诗句:“封侯未必皆人杰,下第何曾靡世才”。那不但是口中的吟诵,更是心底的呐喊,呐喊着“夕阳西下几时回,无可奈何花落去,”和“行路难!多歧路,今安在?”

突然传来“哞哞”的牛叫声,往下瞧,只见桥下溪旁的砂石滩上,有只耕牛正仰头朝我叫吼。我笑了,“牛都能听懂诗词,难怪不参加考试的人也能上大学,怪哉!”自言自语走出廊桥,站在“朗朗上行”桥匾下的石阶上。仰望夏夜星空上的皓月。对当时“文化考试是旧高考制度的复辟,是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扑”的喧嚣提出质疑。双手合掌,“虔诚”地问“明月”,“交白卷算是英雄吗?文化考核真的无用吗?推荐没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工农兵都能顺利完成大学课程吗?”问后感到后脊梁冷嗖嗖,惊悚自己竟敢怀疑《党报》的权威。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,小心翼翼朝月光映照的四周仔细搜视,只见牛在溪边趴着不断摇尾,四下空无一人;又竖起耳朵认真地听,只闻蛙声聒噪、虫儿呢喃,周遭没有人声和狗叫。当时就后悔自己的“冲动”,为图心中的痛快,万一被抓了“语言现行”,那就是“政治立场”的问题,后果不堪设想。我边想着边回到医疗站,洗漱后,赶紧服下二片“眠尔通”,往床上一躺。因为骤然的“重磅”打击和刚才的惊怵,我的身心疲惫不堪,在药物的镇静下很快入睡。

不久后的赶墟日遇到赖书记,他把我招呼到邮电所屋旁的僻静处,兴奋地告诉我:“县里已经同意你去四堡公社卫生院当医生,每月二十八元工资,先带薪到医院学习。‘通知’很快就可以拿到,拿到后就可以到卫生院报到,医院跟陈主任学功夫。”我紧握住老书记的手激动地问:“是你和陈主任帮忙的?太感谢了!”赖书记看着我高兴劲,笑着没有回答。

太兴奋了,兴奋的忘乎所以,走进邮电所给母亲发了一封“报喜”的电报,告诉她:“出社会,有工资”。发完电报后,就惶恐不安,心中反复嘀咕:“通知还没拿到手,不应该暴露,万一有人插杠子耍阴谋,又是空欢喜。哎!听命吧。但愿邮电所老邹能应了我的请求,不外露这消息。”那时我都怀疑自己患上“焦虑症”?没办法,知青们为了争取早日离开农村参加工作,有时还会出现暗流涌动的竞争。还好那年的十月份,我顺利到四堡公社卫生院报到。

突然有天我在卫生院遇到小马。学校早已开学,他的出现让我惊诧。打招呼时,他那喃喃自语、答非所问、双眼呆滞的神态,一看就是精神病,一打听果然是因此病被退学。不由的让我想起《儒林外史》文中的“范进”,范举人被“封建科举制度”迫疯了,而他则是被“白卷先生”害疯的。

虽然小马疯了,但我依然仰慕“工农兵学员”,他们是那个时代的骄子,其中许多人经过自己的努力,成为了当时各个专业的“中坚力量”和社会的佼佼者。但现实也证明了从七零年开始的“工农兵学员”入学只经推荐,不经文化考核,知识水平相差悬殊,造成教学秩序混乱,降低教学质量的实际存在。所以一九七三年国务院批转了当年教育部《关于高等学校一九七三年招生工作的意见》,提出了“在政治条件合格的基础上,要重视文化程度,进行文化考查。”“意见”让许多有文化基础的知青看到实现梦想的希望。我也曾为之兴奋,为之努力。但随着当年七月十九日《辽宁日报》的“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”发表,文中攻击搞“入学考试”是对“教育革命的反动”,是“复辟”、是“反攻倒算”。又经当时的《人民日报》等权威党报转载、评论后。我和许多参加“文化考试”的知青一样,“大学梦”被那埸荒诞不经的“路线斗争”击碎。尽管自己是领袖御封的“知识青年”,在当时的社会政治生态下,是无权选择自己的人生机会。无论如何努力,因为没有相应的政治和社会背景,要与当时的“革命干部”子女和当地有人脉关系的回乡青年相比,上大学只能是“南柯一梦”。

幸运的是,在大学校门为我关闭时,另一扇大门敞开。“你有大学,无须注册的大学,成才就是你的决心和毅力。”在原连城县四堡公社赖书记和下放在连城的原“福医院”陈主任的帮助下,我被卫生系统招用,并到医院进修外科。在陈主任的悉心指导和手把手的传教下,我圆了“当医生”的梦。从此我振刷神魂,卸下压在自个儿心中的“迷茫和愤恨”。在临床实践中坚持苦读不缀,不耻下问,走出“大学梦”破灭后最阴晦的日子,走出一条自学成才的艰辛路。

回首一九七三年“工农兵学员推荐和文化考试”的经历,已经过去了四十余年。那种“平淡传奇”、“曲折崛起”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。但回想起来,磨难、迷茫也是人生的历练,也可以转化为力量和财富。虽然未能实现“大学梦”,我亦然在插队的连城走出“行医路”的第一步,成为当时乡亲、干部欢迎的“知青医师”;又在那里娶妻生女,成家立业……。诚如朱子诗云:“昨夜扁舟雨一蓑,满江风浪夜如何。今朝试卷孤篷看,依旧青山绿树多。”

“一行行脚印就象一串串音符诉说着忧和喜。”我难忘一九七三年未圆的大学梦!难忘在我知青岁月最难过的日子里陪伴和帮助过我的老师、挚友,他们是我心中永远的惦记!

赞赏

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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